蜗居唐人街：32.5平方米的美国梦丨看客
“
孩子们还很小，都挤在一个床上睡觉。所有琐碎的事情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无限发生着，无论欢乐的、悲伤的。
”
2003年，摄影师Thomas Holton第一次遇见林家人。
那时的他还是一名研究生，正跟随一个家政组织在纽约唐人街附近寻访移民家庭，在一扇扇门背后寻找着故事，也探索着自己身体里的“中国印记”——Holton的母亲是中国人，他的父亲是美国人。
大多数家庭都在接受一次拍摄后，对Holton变得警惕起来，唯有林家人，大方地向Holton敞开了大门，欢迎他走进那个租来的小公寓。
丨 2003年，Holton第一次敲开了林家大门。
“昨晚我和林家人一起吃饭了，这大概是我们共进的第300次晚餐”， Holton说。从2003年起，他便开始用相机记录这个家庭的生活。在网络上，Holton最近一次展出有关林家的照片是在2016年，备注写着“林家近况”。而这个项目，今天似乎依旧在进行着。
丨2003年，三个林家的孩子向Holton展示他们的护照照片，他们正计划前往香港。
对于在纽约长大的Holton来说，虽然从未在唐人街生活过，但他眼中的唐人街远不是旅行小册子或明信片中描述的那样——一个旅游景点、一个廉价商品的聚集地，或是一个周末消遣的去处。通过“The Lams of Ludlow Street”（拉德洛大街上的林家人）的拍摄项目，Holton开始真正走进纽约的唐人街，也走进华裔移民的真实生活。
丨2004年，林家小女儿辛迪在一处顶楼玩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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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人移民美国已经有200多年历史。从早期卖猪仔式的劳工移民，到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知识型新移民。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在这里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品质，然而移民美国追求新人生真的像想象中那么一帆风顺吗？
丨2003年，华尔街一处的涂鸦。
Holton拜访林家时，丈夫Steven（林先生）在纽约一家进出口公司工作，妻子Shirley则留在家中照顾孩子。他们有两个儿子，Michael和Franklin，还有一个小女儿Cindy。一大家人就挤在32.5平方米的小公寓中。
丨2004年，Shirley带着三个孩子在公寓狭小的浴缸中洗澡。
丨2004年，由于公寓过于狭小，林家人洗净的衣物都晾晒在房顶的公共区域。
因为拍摄，Holton慢慢成为了林家人生活的一部分，他时不时被邀请共进晚餐。
对Holton来说，一个典型的下午就是在课后和Shirley一起去学校接孩子，购买些杂货，然后回家。回到公寓后，雪莉便开始做饭，Holton则负责照看孩子——就像一个保姆，或是一个叔叔。当然他也会识趣地早点回家，给Shirley和Steven一段私密相处的时间。
丨2004年，Shirley在家一边搅拌肉馅，一边观看着电视。
Holton觉得与一个家庭在三十几平方米的公寓里共度时光，每一刻都是崭新的。早期拍摄的时候，孩子们还很小，都挤在一个床上睡觉。所有琐碎的事情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无限发生着，无论欢乐的、悲伤的。
丨2005年，饭后Steven和两个儿子在家中闲聊。
丨 2005年，林家的孩子们聚在一起看电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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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摄中途，Holton休息了几年。直到2010年，他再次将镜头对准林家时，他们已是物是人非。
男孩们长成了少年，林家的三个孩子都上学了。父亲Steven在经济危机时失去了工作，为了生活母亲Shirley不得不找了一份看护工作——去照顾一位108岁的中国奶奶。大部分时间里，Shirley都在工作，她和女儿Cindy搬到了中国奶奶家里，而Steven和男孩们还在拉德洛街上。
丨2010年，在狭窄的床铺上，Cindy蜷缩在母亲Shirley的身边。
原本那间30多平米公寓添置了双层床，增加了一点私人空间。
林家的空气里始终弥漫着紧张的气息。共进晚餐的次数也越来越少，Steven常常缺席，孩子们居住在不同的地方。即便是一次罕见的晚饭，家庭成员也在结束后纷纷离去，回到各自的住处。
面积不大的公寓竟然变得空荡起来。
丨2010年，Shirley刚刚削好的茄子。
丨2010年，独自吃晚餐的Shirley。
Holton的照片基调也随之发生了改变。
“有一天，我和林家人在一起呆了几个小时，一些细微的情绪自然而然地产生”， Holton说，“在平淡中，我开始学会了让照片自己说话。”
丨2011年，Shirley烹制了一顿久违的家宴。
随着孩子们年龄的增长，他们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照片中，渐渐成为了林家故事中的主角。
孩子们开始渴望独处，变得更成熟冷静，也拥有了更多思考。
丨2011年，Steven和儿子在一旁严肃地对话，而另一个儿子Michael仍在一旁做作业。
丨2011年，Cindy和Michael在中国奶奶的公寓看电视。
两年后，Steven和Shirley离婚了，Steven搬到了新泽西，并在新泽西市买了自己的公寓，Shirley和女儿回到了最初拉德洛大街上那间32.5平方米的小公寓。
Holton渴望着继续追随这个破碎的家庭，尽管他们的生活中充斥了缄默与封闭……
丨2014年，Steven和Shirley离婚后，他和两个儿子搬出了原本的公寓。
丨2014年，林家儿子Franklin马上就要开始他的大学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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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2013年，Holton拍摄的次数减少了，他仍定期拜访林家，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拉德洛大街上，然而拍摄的重点转移到了女儿Cindy身上。Holton描述她为“一个可靠的同伴”，即使她已经长成了一个活泼甚至狡黠的少女。
丨2014年，放学后的Cindy在家中跟着Youtube视频练习唱歌。
时光荏苒，在拍摄的十三年间，Holton的生活也发生着剧烈的变化。他结婚了，Cindy是他婚礼上的花童。几年后，Holton还成为了一名父亲。
丨Holton和前来参加婚礼的林家人。
十三年的漫长相处，使Holton与林家人变得亲密无间，他们一同感受生活，却无法预料那不经意的扭转与去向。
“我原本以为，通过林家人能更好地了解中国移民这一整个群体，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家庭的故事，一个为了孩子尽最大的努力去生活的家庭的故事。”
丨2015年，Cindy正准备去游泳。
这十三年间，源源不断的华人涌入美国，涌入纽约。2015年，美国华裔人口已经达到425万，华人成为美国亚裔中的最大族群。而生活在纽约州的亚裔移民数量为176万，仅次于加州。
新的移民故事，正在更迭。
摄影/Thomas Holton
综合整理/王怡
编辑/孙欣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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